隱性控制 (15)
(十五)回憶
五年前·克羅埃西亞·海邊小鎮蘇塔利亞
那天黃昏,海面起了風,暴雨即將來臨。伊森一身黑色風衣,剛從山路繞下,步伐隱隱不穩。他的手機在山谷中早已失去信號,身上幾處擦傷正在滲血,而更嚴重的是體內的高燒,像野火一樣燒灼他的意識。
這本該是一次「低調的地緣談判」——表面上是家族派遣他與一位中東能源代理人在亞得里亞海沿岸會面,實則為評估一處海上天然氣出口的安全路徑。但那天一切出了岔子:突發暴雨,直升機迫降,他隨團隊徒步穿越山林,卻在半途與隨行安保失聯。到達小鎮時,他幾近昏厥。
他沒走進旅館,而是跌倒在一處老舊雜貨鋪旁的長椅上。
彼時,何甜玉正作為國際志願者駐留在那家旅館附近。她參與一項致力於蘇塔利亞社區環境保護與弱勢群體支援的志願服務專案。
那天,她原本只是出來買牛奶,卻在回程時,看到一個男人倒在街邊,眉骨擦破,唇色蒼白,身形卻像一棵傾倒的桉樹,高大而淩亂。
「Hey—你聽得到嗎?」她用英語問他,又試探性地拍了拍他肩膀。
他沒有應答,只喃喃出一句法語和一串低不可聞的數字。她沒聽懂。
那一刻,她做了一個決定:先救他,再問身份。於是她叫來同事,一起把他抬回旅館,喂水、降溫,照料了他一夜。
她用一根旅館洗漱包裡的發圈,在他手腕上綁了個紙條,寫著一個「TY」,像是臨時給他起了個名字,怕到了醫院,連名字都叫不出。
夜裡,她坐在他床邊。屋裡昏暗,她身上的味道如同雨後初綻的月季,帶著泥土的濕潤與花瓣的清甜,夾雜著淡淡的海鹽氣息,仿佛那天傍晚海風輕拂過濕潤岩石,夾雜著青草和潮濕空氣的純淨氣息,令人心神一蕩,久久難以忘懷。
她邊冷敷他的額頭,冰涼的手指時不時探著他的額頭。
坐在他身旁,喃喃念著一句華文古詩:「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他迷迷糊糊睜眼,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和那種味道——乾淨、清冷、不屬於這個紛亂世界。
第二天早上,他已經退燒,卻故作昏睡——只為了再聞一次她的氣息。臨近中午,家族的保鏢小組趕到,立刻封鎖了旅館所有出入口。整個救援過程被嚴格保密,迅速歸檔處理,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她從未再見過他。
而他,卻記住了她。
五年後·海市
他是在海市社交的調研檔案中,看到了她的照片——那雙眼睛,以及某種乾淨卻執拗的神情,把他猛地拉回那場雨夜。
不太確定,線索還不夠多。
他吩咐侍從給她喂了一點安神藥。他要先確認,那股味道。
那是一種像雨後初綻的月季,帶著微微濕潤氣息的香——初聞是淺淺的,仿佛從外層花瓣飄來,溫柔、若隱若現。但越靠近,香氣便越深,越濃,像是藏在花心深處的某種甜意,被溫度激發、緩緩釋放。
他幾乎無法抗拒那股香味的牽引,像是身體最原始的感官本能在追逐答案。
在哪?他忍不住想知道——那更深一層的香,是從哪裡溢出來的?是耳蝸旁、脖頸處、腋窩、還是胸部的尖挺、私密處的柔軟……
他忍不住要一寸寸剝開那層花瓣,揉她,掐她,去找到最隱秘的甜。
她那時說「夜來風雨聲,花落知道少。」
他花了一個星期學會了華語。
華國的詩歌實在精闢。
她就是暴風雨中,被打落在自己身邊的月季花瓣,散發出一種被摧殘卻依舊柔美的倔強。
可她根本沒認出他。
她戰戰兢兢說著,「『臨時』助理……隨時退出。」
嗯?她不願意。
不願意留下?不願意依附?不願意屬於他?
他在記憶中渴望多年、幾乎以恩典般記住的人,竟然,想不、願、意?
這簡直是……更加激起他的肆虐的惡念。
她不願意?
那他偏要她主動。
她越抗拒——
他就越要她在自己手裡徹底潰敗。
從身體,到心理,一寸寸剝開、摧毀,再重塑。
他會耐心而精准地,一步步擊潰她的意志。
直到她全然屬於他。沒有退路,沒有選擇,沒有自我。
王家?
呵。
只是這個遊戲的陪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