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性控制 (7)
(七)你想穿什麼
何甜玉坐在一組低矮的定制沙發上,沙發是霧白色馬海毛材質,軟得能將人整個人陷進去。腳下是深灰色羊毛地毯,踩上去無聲無息。幾件形體如雕塑般的傢俱散佈在空間裡,表面是磨砂金屬和黑胡桃木,顯然每一件都價格不菲。
落地窗一整面貫穿了客廳與用餐區,將夜色盡數引入——窗外是沉寂的大海,深藍色的海面與暮色渾然交融,遠處天光尚存幾分余暉,如同一條被撕開的銀邊。海浪緩慢起伏,無聲拍擊著視線的盡頭,而窗內,一切安靜得近乎冷峻。
她被精心裝扮過,穿著一件銀色吊帶裙,布料輕薄得像一層水光,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的腰線與鎖骨。裙擺垂在膝上,露出一雙修長的腿,燈光打在她皮膚上,反射出近乎冰冷的色澤。
就在這時,大門忽然被人從外輕輕推開。
門沒發出一點聲響,卻讓整個空間的氣壓陡然變化了。幾道身影先後走進客廳,是幾名身著黑衣的隨行人員,步伐沉穩有序,彼此之間保持著默契的間距,像一場無聲的儀式。而他們之間的重心,則圍繞著緩步而入的男人。
他的身材令人難以忽視——約1.9米的身高,肩寬腰窄,肌肉線條乾淨、緊實,每一寸比例都像是精准計算過的結構,既有貴族特有的優雅儀態,又透著一絲蓄勢待發的冷冽力量感。不是健身房裡堆砌出來的誇張塊面,而是經年自律、隱忍與戰術美學共同雕刻出的男性曲線,帶著一種悄然逼近的性感壓迫。
然而他的左臂纏著乾淨俐落的白色紗布——那似乎是新傷,剛剛處理不久。紗布雖覆蓋著傷口,卻仍滲透出大片血跡。
他沒有看任何人,只是在走進來的那一瞬,目光短暫地掃過了何甜玉。
那一眼極輕,卻像冰水落在火上,悄無聲息地蒸發了她胸口所有想說的話。
她猛地意識到,這才是那個世界真正的主人——她不過是被臨時擺進這個畫面裡的一道光影。
他最終停在不遠處的高背座椅前,隨意地坐下。
Alex又換了一身西裝的裝扮,像個女特務一樣手腳俐落,動作嫺熟,俯身替他檢查了一下手臂上的傷口包紮是否鬆動,順手調了調他椅背的角度。
隨行的人也迅速散開,各自站位,如同訓練有素的佈景道具,將整個客廳襯得格外空曠而肅穆。伊森終於開口,聲音低沈,從容,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控制力:「吃了嗎?」
「還……還沒。」何甜玉輕聲答道,語氣僵硬,背脊下意識地挺直成一條繃緊的線。
他看著她,眉眼並無多餘情緒,只淡淡地吐出兩個字:「過來。」
何甜玉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心跳在耳膜裡砰砰作響。
「坐下。」
她愣了一下,環顧四周,才發現那張椅子是單人座,其他座位又隔得很遠。她本能地後退半步,想是不是要自己搬一把椅子過來——
就在這時,伊森抬起一隻手,指了指自己腿上,然後很自然地拍了拍:「坐這裡。」
那語氣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沒有命令的強硬,也沒有調情的曖昧,只有一種理所當然的、居高臨下的「允許」。
何甜玉腦中「嗡」地一聲,幾乎是頭皮發麻。他的語氣太自然了,自然得像是這件事本就該如此,而她只是被提及的物件,不需要猶豫也不配拒絕。
她猶豫片刻,低聲說:「你手臂受傷了。我……我有點重。」
伊森似乎笑了笑,忽然一把將她扯向自己,輕而易舉地抱起,穩穩放在腿上——他一米九的身高,托起一米六五的何甜玉,像抱著個孩子般輕鬆,幾乎不給她掙扎的機會。
男性的氣息瞬間裹住她——不是香水,也不是汗味,而是一種介於皮革、雪茄與冷金屬之間的混合氣息,壓得她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她的背脊僵硬,四肢也無處安放,只覺得整個人像被他掌控進了某種框架裡,動一動都是冒犯。
伊森低頭,緩慢地埋首到她肩頸之間,像是在確認某個久違的東西。鼻息灼熱地掃過她的鎖骨,然後停在耳後,低低說了一句:「我喜歡這個味道。」
聲音輕得幾乎像是私語,卻帶著無法忽視的熟悉。
這已經是第二次,他說起自己身上的味道。
何甜玉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麼味道,但她能感覺到,這個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是喜歡,更像是在確認什麼。
確認一種「標記」,或者「歸屬」。
她全身泛起雞皮疙瘩,不寒而慄。
伊森低頭,目光在她身上緩慢地掃過。
她穿著銀色吊帶裙,裙身貼在皮膚上,如同一層光暈,將她的鎖骨、肩線、胸部、細腰甚至膝蓋下那段筆直小腿勾勒得分毫畢現。他的視線在她裸露的肩膀和鎖骨上稍作停留,然後繼續往下,眼神並不急切,卻帶著一種令人喘不過氣的審慎和侵略感。
短髮讓她整張臉暴露無遺,沒有遮掩的餘地。她的五官並不是美豔型,而是精緻如同美少女,尤其是眼睛,烏黑、沉靜,在他靠近的時候微微睜大,卻依然克制,像是被逼到角落的小獸,怕極了,卻又不願露出求饒。
他似乎滿意,手指在她大腿上漫不經心地揉搓了一下。那是一種幾乎沒有意義的接觸,但對何甜玉來說,卻像一記無聲的宣告。
他眼中的目光一寸寸落下,像在將她一層層拆開,毫不掩飾。
「挺好,」他終於低聲說了一句,語調慵懶,像在自言自語,「穿成這樣,我很喜歡。」
穿成這樣?何甜玉想她之前那種西褲襯衫應該是很不入流的裝扮吧。
她垂著眼睛,睫毛投下一道陰影,臉頰有些發燙,卻不是因為羞澀,而是感覺自己被當作物品衡量後的厭惡。
「我只是穿了他們給我的衣服。」她輕聲道,最後一句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我……不喜歡。」
他將手臂鬆開一些,卻依舊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手掌放在她後腰,緩慢地來回摩挲了一下,那動作溫柔得近乎錯覺,卻讓她脊背一陣發冷。
「嗯?你喜歡什麼,我給你選。」
何甜玉剛想開口拒絕,肚子卻在此時不合時宜地發出一聲低響。她下意識地收緊身體,臉頰更熱了。伊森低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彎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
就在這時,Alex適時出聲:「晚餐準備好了。」
氣氛被打斷,她慌忙從他腿上逃離,整了整裙擺,抬頭時眼神依舊低垂。
他們一同走向餐桌。晚餐像是一場靜默的儀式——擺盤精緻、上菜有序,每一道都像精心設計的展示,味道不重,分量適中,卻給人極強的「被安排感」。伊森偶爾低聲與她交談,但更多時候只是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仿佛在校準什麼。
何甜玉儘量克制自己吃得「體面」,不狼狽、不遲疑、不太快,也不太慢。
用完最後一道甜品,她下意識地放下餐具,輕聲問道:「我可以……回去了麼?」
伊森沒有立刻回答。
Alex在一旁輕描淡寫地接過話頭:「何小姐,您的身份目前是伊森先生的助理,日常安排將會隨先生行動,包括生活起居方面,也將根據先生的工作需要進行統一調度。」
她怔住了,像是沒聽懂。
「意思是……」她望向伊森,聲音微啞,「我需要住在這裡?」
伊森淡淡地「嗯」了一聲,抬手拿起一杯水,像在說一件毫無討論餘地的事實:「晚上……我不喜歡屋子裡太安靜。」
這句話聽上去像是笑談,但落在她耳中,就像說我需要一個活著的擺設。
她的指尖微微收緊,心跳有些亂。突然意識到,合同職責模糊,是因為真正的條款也許根本不在紙上,而藏在這個男人的每一個字句、每一個眼神裡。
「我……我沒帶什麼換洗的衣服。」
她最後只能說出這麼一句,語氣輕得幾乎要被吞沒在房間的靜默裡,像是在自嘲,也像在提醒自己還有一點選擇權。
就在她話音剛落時,身後悄然走出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士,她穿著深色制服,舉止端正,是這裡的管家李嫂,她語氣溫和:「何小姐,您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衣物、洗護用品、日常用品,全都在衣帽間裡。若有缺的,您也可以告訴我。」
她愣了一下,喉嚨像被什麼哽住了。她想說自己不習慣住在別人安排好的地方,不喜歡這樣空曠的氣味,不喜歡坐在陌生男人的大腿上,不喜歡餐桌邊被人打量、被人衡量,更不喜歡自己像件「被安頓好」的物件。
但她張了張口,什麼也沒說出口。
Alex走上前,微笑著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引導她去往安排好的房間。
在何甜玉走進房間內時,何甜玉剛走進房間,Alex立刻收起了在伊森面前的嚴肅神情,朝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低聲道:「「小白兔,晚上關好門哦。」
何甜玉愣了愣,25歲的她早已不是無知少女,但面對這句赤裸裸的暗示,仍舊感到一陣難以言說的羞澀與不適。
身後的門緩緩無聲地合上,瞬間隔斷了走廊上的喧囂與腳步聲。
這是套西側的客臥,卻絲毫不顯「臨時」。天花板極高,四面牆用柔和的米灰包裹,窗簾是落地的絲緞,厚重而柔順。腳下依舊是沉靜的深灰羊毛地毯,每走一步都像陷入無聲的迷霧。
床極大,像是為誰提前預設好。床頭櫃上放著一束被修剪得極整齊的白玫瑰,旁邊是一張寫著「晚安,Miss He」的卡片,筆跡流暢乾淨,不知是誰寫的。
她走到衣帽間門口,幾乎是遲疑著推開門。裡面燈光自動亮起,一排排衣架和抽屜井然排列著,像精品店某個VIP專屬試衣間。掛著的全是她的尺碼——裙裝、內衣、便服,甚至連幾雙細高跟鞋都像是提前試過尺寸。
她伸手摸了摸一件睡衣,是某個法國品牌最新款,真絲的,帶著幾分冷調的藍,價格她在商場櫃檯上見過,一套是她四個月的工資。
她不動聲色地把手收了回去。
洗澡時,她把浴室的每一樣東西都擦拭得乾乾淨淨,就像怕留下痕跡。她知道,在這個空間裡,她只是臨時存在而已。
她裹著浴袍坐回床沿,看著鏡中自己那張精緻的臉。短髮因熱氣而微微卷起,臉頰泛著蒸汽後的紅潤,那條銀色吊帶裙被換下,規規矩矩地迭在沙發靠背上,像被退回身份的信號。
夜已經很深,她沒有太多困意。只是抱著腿坐著,像在等一個結果。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這裡「被看管」,還是「被選擇」。
她整晚緊繃著神經,直到意識漸漸模糊,才無力地沉沉睡去。